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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飘思

发布日期:2021-01-12    浏览次数:

窦好
(一)
  这是颇具仪式感的一天。
  系好温莎结,走出门,便与微风撞了个满怀。
  我走在一条小路上,嗅着泥土的气息与远处馥郁的花香。
  我驻足在一株枫树旁,摩挲着斑驳的树皮,眼前并没有葳蕤的野芳佳木,只有满地飘落的枫叶。
  风卷着叶,扶摇而上,在湛蓝的天宇中跳着优美的伦巴,我的思绪亦随之飘散。

(二)
  此刻的我,不过刚跨入成年的门槛,初入大学校园,未免感到无所适从与迷茫。
  我伸出手,一片落叶旋转着,停在我的掌心,我就犹如这落叶般,脱离了树干上的枝桠,辗转着飘向远方。
  我不禁想起,当年张继离家踏上仕途,途经姑苏时写下的诗篇: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那是游子的羁旅情愁,举头望月,低头思乡。我凝视着掌心的落叶,心中涌起对家的思念。
  刚入大学时,一位学姐曾对我说:“毕竟是孩子第一次独自离家奔赴远方,独自去追寻梦想,向着理想朝圣。”
  我端详着叶,抬头望着天穹,望着来时的方向。
  “藤上飞鸟来又走,晚钟催红相思豆。”大抵如此。

(三)
  出门时翻了翻日历,已是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了。
  如《岁月神偷》里唱的那样,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这些枫叶也随着时序而飘落。
  转念一想,《雪莱》的西风颂有言:“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
  那么2020即将成为历史,下一个农历春节也将来临。
  1928年除夕,刘天华和他的门生、朋友们相聚,几番觥筹交错后,他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
  他望着窗外绚丽的烟火,想到在西北科考团任理事的兄长刘半农,牵挂之情油然而生。
  他拾起二胡,将新岁佳节的喜庆与对兄长亲朋的惦念谱进曲子,成一曲《良宵》,传新春佳音。
  忆起孩提时曾演奏过的《良宵》,我记起了年初那与往昔大相径庭的春节。
  全国战“疫”,亲朋团圆的愿景终是被严酷的现实折服。
  而今2021年春节将至,想来那久违的良辰美景和欢声笑语,终会在痊愈的神州大地上重现。
  傩声方去疫,酒色已迎春,也迎着下一个佳节的欢悦。

(四)
  又一阵轻风微拂,卷落了几片枯叶。
  回望转瞬即逝的2020年,我们经历了很多。放眼国内,罗翔老师在全网爆红,
  人民的法治精神再上新台阶;高考延期;嫦娥五号升空,完成“月宫之吻”……展望国外,
  英国正式脱欧;美国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引发的超大规模动乱;著名球星科比-布莱恩特
  与马拉多纳去世……在诸多新闻中,有动荡与不安,有平安与喜乐;有凯歌与功德碑,有诡谋与耻辱柱……
    公元1627年,即明熹宗天启七年,在阜城县的一间破屋里,一代权宦,“九千岁”魏忠贤忍受着腊月寒风,自缢而死。
    在屋外的黑暗与风声中,一位姓白的书生踩在满地的枯叶上,开始吟唱: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至此,含冤而死,以死明志的杨涟,左光斗和汪文言等东林党人终得沉冤昭雪,终得瞑目。
  这正如我经历2020年所看见的,抗疫烈士们如东林党人一样,为脚下的这片热土奉献了全部的身心。
  今年清明节,全国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深切缅怀伟大的抗疫斗士们,
  而古往今来,兴风作浪,看似风光无限的奸佞们,便如腐烂的枯叶,被扫入历史的尘堆中。
  正道的光芒永不熄灭,黑暗的影子却会湮灭。

(五)
  我后退几步,视野变得稍稍开阔起来,道路两旁的枫树与路面上凋枯零乱的落叶尽入眼帘。
  这些落叶时不时被寒风卷起,时不时染上泥垢,也许又会被冷雨浸湿,贴合于冰冷的地面,度过一个又一个寒日,如此了却一生。
  2020年9月末,阿塞拜疆出兵攻击亚美尼亚,双方动用各自几乎全部的武装力量,欲取得胜利。
  且不论两国之恩怨,阿军队向亚美尼亚平民投掷白磷弹,造成大量民众伤亡,并在土耳其的支持下屠杀战俘,惨不忍睹。
  2020年11月19日,据澳大利亚国防军司令安格斯-坎贝尔公布的调查报告显示,
  2005年至2016年在阿富汗执行任务的25名澳军士兵涉嫌虐待、残杀阿富汗平民和囚犯,甚至有名澳军士兵以死去平民的假肢为杯,啜饮威士忌,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弱肉强食,似乎是国际社会中亘古不变,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看着路面上凋枯零乱的落叶,就像看着万里之外饥寒交迫,无家可归,饱受战争摧残的普通百姓们。
  我实属三生有幸,降生在这个古老又沧桑,年轻又富强的国度。
  1840年以来,长达百余年的屈辱史不会再上演;丧权辱国的条约不会再被签订;美丽富饶的河山不会再沦陷;14亿中国人不再是“东亚病夫”,而是以更昂扬,更自信的心态,力争为滂滂时代之潮的弄潮儿,披荆斩棘,沐风栉雨,向着伟大复兴的目标迈出坚定不移的步伐。“打前路起的呼吸不止,长征路上寻找着。先辈不服输的固执,变成了故事传唱着。”
  今日的我辈不必再像零乱的落叶般无根无主,寥落此生。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六)
  我驻足欣赏着这寒冬中的叶之舞,时间一长便生出几许寒意。
  我对着掌心呼出一些热气,尽管我此时仍身处初入大学的迷茫和焦虑中,有着失意,甚至怊怅,但心绪却不似这寒冬般凛冽。
  1830年秋,普希金前往其父亲的领地,在那里度过了三个月。
  他看着波尔金诺的秋景,金黄的落叶遍布山野,顿时思如泉涌。
  虽然他受到了沙皇政府的威胁与压制,但也从未放弃对十二月党人的支持和歌颂,5年前的文字仍如阳光般使人愉悦,他以此开导自己: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将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是啊,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我思索着“太古和其它的时间”,思索着当下的脚步,以及未来的人生。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我似乎不该仅仅囿于迷茫中,更需要只争朝夕,不负韶华。
  试看,王勃在青年之时登上滕王阁,写下“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陶潜辞去官场繁务后回到家中,写下“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苏子瞻在遭遇“乌台诗案”后被贬,写下“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我豁然开朗:青春年华不应止步于伤春悲秋,而要以全部的热情,奋进在新时代的蓝图之下。

(七)
  我收起目光,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再次瞥了一眼这漫天舞动的落叶。
  沈从文在《致张兆和》中写道:“凡是美的都没有家,流星,落花,萤火;最会鸣叫的蓝头红嘴绿翅膀的王母鸟,也都没有家的。
  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自有我的去处。”
  我无法留住这样美的落叶图画,它只绽现于每年秋冬的生命周替之时。
  落叶飘舞,我的思绪归于平静,我也自去找寻我的归处,找寻我的梦。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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