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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研随笔】医学教学中的文学片段

发布日期:2018-10-13    浏览次数:

——以《医学免疫学》教学为例

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生物医学教研室 潘学武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说过这么一段忍俊不禁而又发人深省的话:“在大学里,理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国语文系学生瞧不起中国文学系学生,中国文学系学生瞧不起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瞧不起社会学系学生,社会学系学生瞧不起教育系学生,教育系学生没有谁可以给他们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如今理解,倒真没有相互瞧不起的意思,主要因为隔行如隔山。因此,每每出现那些能在不同专业领域内,尤其是能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任意畅游的大师,总是让人羡慕不已,2017年的生理学与医学奖得主杰弗里•C•霍尔(Jeffrey C. Hall)就是这样一位。在一次造访南北战争的战场之后,他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2003年出版了一本关于葛底斯堡战役的专著。
  我们的教育提供了过早的专业化训练,结果导致受教育者知识面狭窄,对于专业之外的东西不是漠不关心,就是目光短浅。这种教育,想得到学习的乐趣无疑是缘木求鱼。爱因斯坦在《培养独立思考的教育》一文写到: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通过专业教育,他可以成为一种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一个和谐发展的人。要使学生对价值有所理解并产生热烈的感情,那是最基本的。他必须获得对美和道德上的善有鲜明的辨别力。否则他——连同他的专业知识——就更象一只受过很好训练的狗,而不像一个和谐发展的人。为此,在日常教学中,作者本人总是尽量尝试在允许的时间范围内,不影响教学计划的前提下,在医学专业课程教学中适当地插入一些人文社会科学知识。下面以在《医学免疫学》教学中结合一些文学片段为例谈谈个人的教学体会。
  一、残酷战争
  如果把人体比喻成一个国家,那么人体的免疫系统就类似于一个国家的国家机器,免疫系统中的免疫细胞就类似于的南征北战的士兵,四处逡巡的警察等,外界各种病原体以及自身代谢产生的有害产物等类似于敌对势力。淋巴细胞(包括T、B淋巴细胞)类似于战争需要时的部队士兵,其他免疫细胞如巨噬细胞等类似于无处不在的警察等。最重要的士兵当属T淋巴细胞,既可以自己亲力亲为上阵杀敌,也可以指挥B淋巴细胞产生抗体而精准命中目标,或者动员指挥其他重要免疫士兵冲锋陷阵,可谓是坐镇中军,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战争总免不了伤及无辜,就像爱尔兰文学家萧伯纳对二战的名言:“我之所以憎恨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战争给我们成年人带来了灾难、痛苦、不幸和麻烦,它最让我憎恨的是当一颗炸弹投下来的时候,那些幼小的生命过早的离开这个世界,谁能说这里头没有一个牛顿?没有一个莎士比亚?没有一个爱因斯?也许他们当中也有一个托尔斯泰,也有一个萧伯纳。”人体的免疫大军与病原体或者自身代谢有害产物的斗争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误伤我们正常的组织和细胞,这就导致炎症反应、过敏反应或者自身免疫病如系统系红斑狼疮等。当免疫士兵将敌对势力从人体内清除掉之后,如果这些士兵还继续发射火力,冲锋陷阵,将导致滥杀无辜,后果不堪设想。这时,人体内会有一部分叫做调节性T细胞的士兵会化身为卸磨杀驴的角色,将以前冲锋陷阵有功之臣如T淋巴细胞、巨噬细胞等直接杀死或者间接抑制,正如“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二、红尘爱情
  血液中的一种名叫单核细胞的免疫细胞,一旦单核细胞渗透出血管到达组织内定居,就分化成巨噬细胞,巨噬细胞类似人民警察,可在身体组织内各部位巡逻,抓住抗原(敌人)并吞食消化掉。巨噬细胞不能再回到血液中,因此,巨噬细胞“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组织细胞)一起慢慢变老”。坐镇中军指挥各类免疫部队的T淋巴细胞也不是天生就能识别敌人,其感知敌对势力的信号必须由一种叫树突状细胞的信号兵通风报信。一旦战争完成,如上所述,调节性T细胞也会把树突状细胞卸磨杀驴掉。树突状细胞与T淋巴细胞的结合短暂,实则也无怨无悔,共同担负起保护人体健康的重任,正如席慕蓉的一首诗《盼望》中表述的那样:“其实  我盼望的 //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  你给我 // 你的一生 //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 与你相遇  如果能 //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 那么  再长久的一生 //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 回首时 // 那短短的一瞬”。
  人体的免疫士兵必须拥有各种信息接收器分子以感知抗原(敌人),其中有一类非常重要的接收器分子叫做MHC分子。它能千变万化,识别各种不同类别病原体等敌人。如果某个体的MHC分子越丰富,他/她对外界的病原体的识别进而消灭敌人的能力就越强,该个体对疾病的抵抗力也越强。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讲,该个体就是人类中的优势物种,那么他/她就应该是一个花心大少,因为MHC分子是受遗传控制的,该个体就应该把他/她的优势基因传给更多的后代。理论上分析是如此,实际上,科学家通过高等动物如鹌鹑老鼠等或人世间的滥情规律,结合遗传分析,得到惊人的社会规律与自然规律的高度一致性:即花心的人或者其他动物比同类具有更丰富的MHC分子多样性,这真是天意如此,让人情何以堪!还是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说得对:“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当然,也有非常钟情于爱情的免疫分子,人体有一种抗体叫做分泌型的IgA。不过该抗体的居住环境很危险,主要在人体的肠道等体腔内,体腔内的各种消化酶会将IgA降解掉而导致IgA无法保护我们的体腔。为了保护IgA免受自身蛋白酶的降解,当IgA从组织内穿越上皮细胞运输到体腔时,体腔上皮细胞会产生一种叫做分泌片的蛋白质分子覆盖在IgA抗体表面。分泌片随时守候在IgA要经过的地方,“不管你(抗体)来与不来,我(分泌片)都爱你;不管你在与不在,我都在等待,等待你从云海深处翩翩而来……” 
  三、人生哲学
  上述有个信号兵叫做树突状细胞,它的功能是如此之重要:试想想,如果没有它通风报信,特种士兵们怎么能提前准备启动战争,敌人早就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了。其实,通风报信的不只是树突状细胞,B淋巴细胞、单核-巨噬细胞也能通风报信,虽然它们还具有其他的特殊功能(如B细胞可以产生抗体,巨噬细胞能随时吞噬有害废物等),但是,它们与树突状细胞的信息员角色相比,能力差了七万八千里。原因在于,树突状细胞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它从一出生就只专注于一件事:随时侦查敌人,发出信号。我们每个凡夫俗子,尽管能力一般,但只要坚持做一件事,终究会成为行业内的佼佼者,就如同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中篇小说《象棋的故事》描述的那样:“B博士象棋水平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竟然二十多年未动过棋子,德国法西斯吞并奥地利时,他遭暗算被囚于大旅馆徒有四壁的单间内,无比空虚孤寂中靠一本偷来的棋谱培养了象棋才能。这种没有棋盘、没有对手的长期自我对弈让自己的象棋修炼成像桃花岛的周伯通那样登峰造极的地步。在一艘从纽约开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远洋客轮上,B博士接受了与一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象棋天才世界冠军的桃战,并在第一局中获胜……”
  人体是由细胞构成的社会。由于各种原因,某些细胞发生变化,获得了不受控生长的能力并发展成一个极端自私、贪婪的细胞群落,构成此群落的细胞就是肿瘤细胞,人体的免疫部队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责就是发现并随时清除那些叛变的内部敌人——肿瘤细胞。然而肿瘤依然是全球人类三大死因之一,主要原因在于肿瘤细胞具有强大的增殖能力,麻痹并改变人体免疫士兵,最终导致人体免疫部队对肿瘤细胞视而不见,有些甚至与之同流合污。肿瘤细胞的行为当然给个体带来了无穷的灾难,不过我们却能从中获得重要的人生启发,要想改变别人,首先得改变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跟着自己走”,正如镌刻在闻名遐迩的威斯敏斯特教堂旁边的一块墓碑上的名言一样:“当我年轻的时候,我梦想改变这个世界;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当我进入暮年以后,我发现我不能够改变我们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当我现在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四、美容境界
  人体的锁骨内侧有个非常重要的免疫器官即胸腺,它能分泌很多物质增强免疫力,其中有一种叫做Tβ-4胸腺激素物质能促进上皮细胞伤口愈合,后来被开发出来作为美容添加剂,让沟沟坎坎的脸上瞬间一马平川,油光可鉴。这个分子还不是美容效果最好,有一种免疫分子叫做表皮生长因子(EGF),能显著的促进表皮的快速增生修复,让爱美的女士“肤如凝脂”,立马从八十岁变成十八岁。更有甚者,有一种叫做Th2的淋巴细胞能向活化的巨噬细胞发出信号,促进胶原蛋白合成,参与组织修复和纤维化。胶原蛋白是动物结缔组织中的主要成分,是哺乳动物体内含量最多、分布最广的功能性蛋白,更是大名鼎鼎的人体内的水土保持者,那样的皮肤才真的是“吹弹即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记得有个学者说过美容有三境界:第一境界是“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靠各种涂脂抹粉,需要别人来评判的化妆美容;第二种境界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因为天生丽质有优势;第三种境界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如果按照免疫学原理,提高免疫力,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心理,人体内天然产生这些免疫分子就会达到美容的最高境界。相美人如相花,贵清艳而有若远若近之思;看高人如看竹,贵潇洒而有不密不疏之致。当然,对于我们这些主要不是靠青春靓丽而是靠一枝之长或者知识财富活着的人而言,健康更意味着美容,其它的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就像古龙在小说《碧血洗银枪》中描述美容观一样:
  六十年前,江湖中有三双最出名的手,无情铁手、神偷妙手、玲珑玉手。铁手无情,手下从未放过任何一个不该放过的人。妙手神偷,任何人偷不到的,他都能偷得到。玉手玲珑,神奇巧妙,谁也不知道她的一双手能做出多少巧妙神奇的事。可是每个人都知道,无论谁在她这双手下,半个时辰内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
  修完指甲,她又从七八个不同的罐子里,倒出七八种颜色不同的东西,有的是粉,有的是浆一汁,有黄有褐有白末。她将这些东西全部倒在一个比较小的银盆里,用一把银匙慢慢搅动。
  马如龙看得出这些都是她在替别人易容前做的准备,无论做什么事,能够有如此一精一密周到的准备,都一定不会做得太差的。大半坛女儿红下肚后,马如龙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想法。
  “既然她能替别人易容,将丑的变美,美的变丑,年老的变年轻,年轻的变年老,她为什么不替自己易容,把自己变成个大姑娘?”
  玉玲珑居然好像已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我只替别人易容,从来不替自己做这种事。”她说:“因为我就算能让自己变得年轻些,就算能骗得到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她淡淡的笑道:“骗别人的事我可能会做,骗自己的事我是绝不做的。”
  法国启蒙思想家、教育家让-雅克·卢梭曾说:最好的教育就是无所作为的教育:学生看不到教育的发生,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他们的心灵,帮助他们发挥了潜能,这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教育。随着现代知识内涵的综合化,只要心有所属,情系其中,就会让抽象的自然科学知识如同大众的文艺知识一样浅显易懂,趣味盎然。大卫•塞林格在《麦田守望者》中说:“成熟的人为了理想卑贱的活着,不成熟的人为理想可能牺牲自己。”秉承着对免疫知识和文学作品的热爱,不管是卑微的活着还是可能牺牲自己的其他方面,慢慢累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相关联系,若能达到金庸先生在《碧血剑》中描述的境界,也觉不枉此生:他一艺通百艺通,武学上既已有颇深造诣,再学旁门自是一点即会。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着,纷至叠来,一学之下,再也不能自休,当下不由自主的照着秘笈一路练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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